桑那高地的太阳_第五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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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五章 (第4/4页)

摆脱那种过分的自我约束而难过。他这种内心的脆弱,养成自初中阶段。那时,因为家里住房太窄小,他只得住在叔叔家里。叔叔在国棉厂当工会副主席。新婚。搞到一大一小两间房。其中一间亭子间本满可以暂借给侄子住一住。叔叔担心“请客容易,送客难”就没让他使用那个亭子间,而是在三楼的楼道里,支靠楼梯扶手,搭了个铺给他。三楼是厂技校的女生宿舍。那些女生们虽然比谢平大得多,但门外住了个十三四岁的男孩,总不方便。只是碍着厂工会副主席的面子,不好说,将就着就是了。自己的困境,谢平是明白的。他既不能到爸爸mama面前去叫苦,增加他们心理上的痛苦和负担,也不能在叔叔面前有所表示,而惹得他讨厌;还要处处谨慎,不要给门里厢的大jiejie们增加不便。放学后,他宁愿一个人待在学校里,

    一直待到天黑,待到要关校门了,估计那些大jiejie们把要办的事都办妥了,才回到那楼梯间的高铺上去。到夏天,短衣短裤洗呀涮的,就更不方便。他常常钻到体育室,蜷缩到体cao垫子上过夜,而不再回三楼楼梯间去。这样的日子,一直持续到生肺结核,不得不退学。当时他是那样地留恋母校,留恋那厚厚的体cao垫子和校园路灯下的宁静…

    …齐景芳搬出个大盆,里面泡着一条被面,一条被里,一条床单。谢平仔细

    一看,全是自己的。脸火烧火燎了。“你…什么时候去偷来的?”谢平头发根里直冒热汗,惊问。恁脏的东西他自己都没决心洗。

    “谁偷什么了?”她装糊涂。

    “你让我今天盖什么?”他不敢朝那盆黑水张一眼。盆里岂止是黑,什么颜色都占了。

    她“噗味”一声笑了:“盖棉胎呗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就盖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瞎说八道。”她脸一红。

    “你有两床盖被…”

    “三床也不行!”

    “棉胎一蹬就穿洞。你知道吗?!”谢平做出副要去她屋里抱被子的样子。他当然只是吓唬吓唬她。没想到,齐景芳真急了,跳起来叫道:“谢平,你别胡来!男人不能用女人被子的。你怎么连这一点道理都不懂?要生孩子的!”

    “什么什么?”谢平大愣了。他还头一回听说这种“理论‘。

    齐景芳满手肥皂沫,紧贴住门板,护住暗锁的拧手,脸涨得跟煮熟的龙虾那般,咬住嘴唇,看定谢平。那狠劲儿,是要咬人呢!

    齐景芳动身到农场来之前,她大姐特地找了个时间,候她大姐夫不在家,跟她叮嘱了许多作为一个姑娘出门在外必须注意的事项。这些话过去不可能跟她说。她也从来没听人跟自己说过。比如:不能让男人随便接近自己。不能坐男人坐过的热板凳。不能叫他们碰自己的xx子,不能让他们睡在自己的被窝里…诸如此类,都会使一个姑娘生孩子。jiejie警告她。她臊得连脸都端不起来,心跳得那么厉害。哪还敢再细细盘问。她相信,在自己一辈子远离大姐的前夕,大姐说的,总是真心话。是真为自己好。绝对不会错的。聪明的她,引申开去,自然的,连被子也不能让男人使的了。

    谢平发了一会儿愣,突然大笑起来:“好一个中学生…你们县中没开过生理卫生课!”

    “这跟生理卫生课有什么关系?”她被他笑糊涂了。

    谢平擦着眼泪问:“你先说吧,你们到底学过生理卫生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们女生不听那课。能请假就请假,不准假,也低着头干别的…生理卫生课老师讲那些,最不要脸了…”

    “那是科学!生理卫生课是讲…”

    “不听不听!”齐景芳跺着脚,捂起耳朵,背过身去,嚷嚷。

    过后,两人反倒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都低下头去翻复习提纲。课讲到一半,她们服务班的一个丫头来敲窗户。齐景芳出去了一会儿,回来匆匆收起提纲说:

    “今天就讲到这儿吧。来客人了。”从她的神情里,谢平觉得这客人非同寻常。她显得有些慌张,同时也有些兴奋。

    “什么客人?”谢平问。

    “林场的。他每次来都要住这个套间。惯了。咱们快收拾。”

    谢平今天跟陈助理员之间闹了那点不愉快,这时实在不愿意回到自己那又空又大的黑屋去,独自待着。但既然是林场的客人,他不好再耽搁齐景芳了。林场的人是农场的人最惹不起的。木头。要命的木头啊。

    一会儿,又来了服务班的两个小丫头跟齐景芳一起收抬房间。谢平也想帮忙。齐景芳从壁橱里抱出一条早准备在那达的公家的八斤棉被塞给谢平,说道:“越帮越忙。走你的吧。”

    两个小丫头今天也不开他玩笑,叫他“姐夫”了,忙得只有工夫抿着嘴暗自偷笑。

    谢平没要那被子。他觉得自己突然被冷落了,不是滋味。走的时候,从大盆里捞起自己的被单、被面,准备带走。齐景芳正忙着在给漆器烟具里装烟,直起腰诧异地问:“你这是干吗?”

    “还是我自己来吧。你得伺候大人物…”谢平这么说。

    “你自己洗。你早干什么去了?!现在来跟我抢手夺脚!”她不由分说,夺下湿床单,把大盆推回到小储藏间“咋”地一声,上了锁,把那床棉被重重地往谢平怀里一顿,说道:“没人告你占用公物的,放心使吧。”但谢平还是没要。他自己也不知道,忽然就那么地想跟谁憋一口气,不想要,便悻悻地、踏踏地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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